楝子花开

文/蓝泥

楝子花开了，开在农历的四月。明丽的紫色，细碎的花瓣，弥漫着别致的芳香。如果紫色是一种梦幻，细碎是一种絮语，那么这别致的芳香，则是一段曲径通幽的抵达，只是花期竟如此地短暂。

小时候，院子里也有一棵这样的楝子树，每到开花的时节，我常常望着它坚挺的树干，笔杆一样擎起一朵紫色的云团，仿佛在书写着什么。应该说，我曾有一片湛蓝的天空，一个细碎紫色的童年，唱着：“桃花开，杏花败。楝子开花拔蒜薹”的歌谣。

时光倥偬，整个的春天，三言两语就那么过去了，而夏天与秋天，又何尝不是呢？只是冬天们肃杀、荒芜以及恐怖的白色，太过于漫长而苍茫……

曾几何时，楝子花是梦之花，希望之花，憧憬之花。的确如此，在我未对楝子树更深入地了解之前；在我未曾知道它的别称之前。"苦楝″，一个让人深陷而不能自拔的名字。

曾在博客中结识过一位叫“苦楝树″的网友，善写诗，多伤感。给诗文配乐却常用《春暖花开》。那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不认识"楝″字，不知道苦楝树即是我童年时期每天必见的楝子树，只是对《春暖花开》那首歌情有独钟，歌词和旋律都极美妙，以致于我把它放在了自己的qq空间，做了永久的主题曲。

她应该是一位很值得爱怜的女子，为何取这么个网名？只是那时，我一直以为苦楝树应该是南方的一种很忧伤的树，或者在北方并不多见。

苦楝树的确很苦，通身的苦，从树根、树皮、树干到叶子、花朵、果实(权且这样称谓)，而且具微毒。这和黄连大不相同，黄连的叶子和种子皆可食用，且在如今可算得上难得的美味。也和野外的苦苦菜不同，我很喜欢苦苦菜那种纯正的悲苦味道，小时候曾多次观看过一部电影《苦菜花》的黑白片，只是现在早就不见了。

苦楝的种子，也叫做果实吧，未成熟时翠绿色，成熟后金黄色，如卵，小手指肚大小，一般在秋末或者深冬才会零星地落下来，一副被岁月侵蚀后无端的干瘪的样子。

喜鹊尤喜欢楝子。在某些晴朗的冬日，常常见到一只或几只喜鹊站在苦楝的枯枝上啄下悬垂着的金黄色的楝子，然后衔着，飞向远方。

喜鹊啄走这些苦楝做什么，似乎没人知道。但喜鹊肯定与苦楝之间有什么渊源，这也许是几十年来，我一直未把家中的那棵楝子树，称做苦楝的又一个原因吧。

记得母亲说过，你长大了，楝子树也长大了，将来就用这棵楝子给你做一架床吧。

有些事物在于结果，有些事物在于过程。楝子树的根、皮、叶和果实都可以杀菌入药，树干木质纹理粗而美，轻软有光泽，是制做家具农具舟车乐器等极好的材料，但母亲给予我的允诺终未能实现。

未到成家立业的年龄，我就离开了故土。恋子也罢，苦恋也罢，母亲在世的时候，我每次回家，母亲都说，院子里那棵楝子树，还给我留着。

最喜唐代诗人温庭钧的《苦楝花》，“院里莺歌歇，墙头蝶舞孤。天香薰羽葆，宫紫晕流苏。晻暧迷青琐，氤氲向画图。只应春惜别，留与博山炉”。这是唐诗宋词里面较早吟诵苦楝花的诗词。暮春时节，群芳落尽，蝴蝶都稀少了，苦楝花清香阵阵，紫霞氤氲，遮天蔽日，掩映着暖意融融的庭院，构成一幅美妙而遐想无限的图画。但春天就要离去，焚香惜别，留存美好，也许，这就是苦楝花带给我们的最好的怀念。

苦楝花开，那淡雅的紫色，像是春天最后的驿站，此一别，将又是一个年轮。其实人生也是一种苦楝的修行，漫漫路中，每个一次明悟，都是一次苦楝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