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树 51 戒不掉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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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载着他的喜悦终于腾空而起，他一颗期盼的心焦急着。恨不得此时降落在她的城市的土地上，那样他就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到了机场后，找去她们县里的车貌似没有。那怎么办呢？这在机场再住一晚，还是往市区挪挪。他想租个车，直接把他弄县里去，可是即便是找到了，那到县里都后半夜了再摸进村子？有点不现实，还是先找个酒店住下，明天一大早再租车，正好晚上谈谈租车的事情。

　　第二天顺利地找到了车，一路向祈颜家里奔去。在车上给祈凡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正在奔赴县里的路上，预计到中午就可以到她们家的小村子里了。祈凡也嘱咐了他几句，要是妈妈情况不好，及时给她打电话，跟老师请假也得奔过来。或者要是能说通妈妈，就把大家再接到上海来，这样大家也好关照，也不至于缺医少药。

　　一路上的一马平川在大上海是看不到的，这里虽然贫瘠，但是空气很新鲜，眼前没有高楼大厦，没有霓虹灯的闪烁，属于那种最原始最自然的景象。他们的车奔驰在路上，有入无人之静，就是偶然从斜次里跑出一条狗，或是几只家禽。如果远离了大城市的喧嚣，这里无疑是个放松的好地方，这山这水就是养育祈颜的故乡。如果说这是祈颜的故乡，那么这里就是他的第二个故乡。这样的山水瞬间就让他爱上了，如果有某一天，他们老了，他就跟祈颜一起再回到这里养老也不错。

　　车很快就进了村子，村子里跟外面的路可不一样了，窄小的路面上跑着孩子跑着狗狗，家家户户的门前站着一群群好奇的人们，好象他是个天外来客似的。他被一路行着注目礼的乡亲，一直送到了祈颜的家门口。

　　他走下车来，带着他精心挑选的礼物，走下了车。这村子里象他这样的人，可能并不多见。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乡亲们的注视下，被这么盯着的时候还真不多见。他友好地冲大家笑笑，径直走进了院子。这个院子不算大，但是很干净，各种物品都排列得很整齐，一看这家的女主人就是个勤劳的人，把这小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走进了院子，还没来得及喊有人吗，早就有热心的乡亲去给报信了。但是不巧，祈颜去乡卫生院给妈妈买止痛片去了，家里只有黑子和妈妈带着孩子。

　　听乡亲们喊，有客人来了，黑子扶着香菊迎在了门口。

　　“枭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我的小外孙，终于找到了爸爸。”香菊一下泪水涌在了眼眶。

　　“您二老还好吗？”

　　”好好。快来屋子坐，看看我们的小俊哲。”大家一起走进了屋子。

　　“来，俊哲，快来看看，这是你的爸爸。”香菊要去抱小外孙，陈枭楠抢先一步扶住香菊。

　　“您先坐，我自己来。”因为香菊很虚弱了，恐怕她抱不起来。

　　他惊喜着，激动着。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么个娇嫩的小家伙抱起来，会不会伤到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这么个小胖娃娃，孩子竟然冲着他笑了，他激动得差点掉了眼泪。他把脸挨在这个小家伙的脸上，这小脸蛋绵绵的、软软的，娇嫩无比。这么个小家伙竟然还咿咿呀呀地不知道说着什么，小手好象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脸。

　　“我的宝贝，你是这跟爸爸说话吗？原谅爸爸比较笨，听不懂你这特殊的语言，但是我猜你一定在说，见到爸爸很高兴是不是？我现在告诉你，我也很高兴。我的儿子，爸爸给你买了好多玩具，你一定会喜欢的。过几天，爸爸就带着你回上海的家，带上外婆、外公和妈妈。”他冲着这么个小家伙喃喃地说着，小家伙也咿咿呀呀地说着，好象在对话一般。

　　“你怎么来了？”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把这美妙的时刻暂时打断了。

　　“祈颜，你回来了，谢谢你带给我一个天大的惊喜。你不该瞒着我，因为我爱我们的儿子，也爱他的妈妈。希望妈妈给爸爸个机会，让我爱你们一生一世。原谅我知道的晚了，原谅我在你生儿子的时候不在你身边，让你遭受了那么多白眼儿，我愿意用一生来补偿。”他腾出一只手来搂向祈颜。

　　“可是......”

　　“别说。在我的世界里，你依旧纯洁，脏了的只是这个世界。我愿一生为你守候，直到地老天荒。”

　　“祈颜，枭楠能来，就说明他有担当，可以担负起一个父亲的责任。看着你们和和美美的，妈妈这一生真的就没有什么特别遗憾的事了。”妈妈擦着眼泪。

　　“妈妈.......”

　　“枭楠，因为俊哲我们走得更近了。”她边说边擦着将要流出的泪水，天天盼，日日盼，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看似早有思想准备似的，可是没想到她依然落了泪。

　　“您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祈颜的，还有俊哲。我会把他们母子两个当成自己的生命，备加爱护的。”

　　“相信你，你一直有这个担当。祈颜，快赶紧做饭，枭楠大老远的来了一定饿坏了。”香菊一会儿安排这个，一会指挥那个，暂时忘却了病痛。而小乡村也由于陈枭楠的出现沸腾了，那些老少爷们都在议论夏家的女婿，是他们家这辈子烧了高香。一直以为祈颜未婚生子，俊哲是私生子的谣言不攻自破。小山村好象因为陈枭楠的到来，一下子又变得和谐了很多。

　　趁黑子和祈颜出去的空档，香菊对陈枭楠说：“枭楠。”

　　“诶。”

　　“祈颜这个孩子她心眼儿不坏，但多数时候倔强，你得多让着她点儿。这个孩子小时候受制了，还是源于他那个爸爸何耀东的抛妻弃子。她是最大的孩子，也懂事最早，经历了那场变故，她的性格变得有些执拗。以后我若不在了，你一定要包容她，多开导开导她，把话说开了，就什么也解决了，别憋在心里两个人都不说，相互猜疑影响夫妻感情。”

　　“我记住了，您就放心吧。”

　　一家人喜气洋洋地吃了一顿团圆饭，虽然妈妈没吃多少，一个劲的招呼着别人，也让她兴奋不已。饭后，妈妈跟黑子伯在里间屋休息，陈枭楠帮祈颜收拾了，躺在床上逗孩子玩，不一会儿一大一小全昏睡了。这一路的紧张奔波终于告一段落，一颗心也如约回到了肚子里，吃饱了饭就打起了瞌睡，跟孩子玩着，他就在孩子旁边睡了过去。其实细看下来，他们倒是有几分神似，尤其是睡着以后。这一切发生过后，好象在梦中一般，从枭楠的突然到来，到现在祈颜还依然有点精神恍惚。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总让人感觉不是真实的似的。

　　但她低头看到那个闪闪发光的钻戒，其实这一切一直都真实存在着。这一觉他睡得好沉，一直到黄昏时，陈枭楠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你终于醒来了，我以为你昏迷了呢。”祈颜说。

　　“这一觉睡得天都要黑了。”他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站了起来。

　　“你晚上还睡不？”

　　“那当然还得睡了，好久都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我帮你做什么？”

　　“不用，你去看着俊哲吧。这个孩子现在可以翻身了，小心他掉在地上。”

　　陈枭楠将儿子抱在怀里，陪着祈颜做饭。突然他感觉到肚子一阵热乎，他也没敢动，听老人们说孩子尿时别大呼小叫的看惊了尿，直到那尿液滴滴哒哒顺着他的衬衣及裤子滴到地上。

　　“呀，尿了。你怎么也不知道动一下啊，这下他尿完没事了，一看你裤子.....”她说完笑了。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做了母亲的祈颜跟那时的她又不一样，有一种成熟的美在其间。她好象变了，性格变得温和了许多，或许这是一个女人从女孩儿蜕变为一个母亲的伟大过程吧。

　　他嘿嘿笑了：“没事，一会儿就干了。这一定是宝宝送给爸爸最好的礼物对不？这尿不是谁都有幸淋到的。”

　　“我给找件衣服换上，这湿乎乎的也不舒服吧。”祈颜给陈枭楠找了爸爸的衣裤换上后，裤子还短一节，看着有点可笑。

　　“这下你有点象农民了。”

　　“是吗？农民就农民吧。”俊哲换了裤子他又抱起了他。

　　“把他放床上吧，总抱着会把他惯坏的，以后不躺就让人抱可怎么办，小孩子最会耍赖皮了。”

　　“那想让人抱，我来抱就好。”

　　“现在没事象个小玩具似的抱着玩，等你忙起来，你也抱着他工作去？”

　　“到时候工作忙了，请个阿姨带他。”祈颜把枭楠换下来的衣裤洗了，挂在了外面。

　　“晾一下就行了，这全弄湿了，什么时候才能干？”

　　“你不懂，不洗有味儿。”

　　“我不嫌。”

　　这样的时间过得很快，吃过晚饭后，把孩子哄睡，妈妈和黑子伯也在里间屋和衣躺下了。现在只留下他们两个，不想早睡。

　　“来，我领你去我家的大晾台吧。”

　　“好。”他们一同登上了房顶，农村的房顶就是一个大晒场，平平的。他们找了一块地方坐了下来。

　　“妈妈最近不太好，祈凡没说她什么时候回来？”

　　“今早还跟她通话了，她这两天考试，也说了，如果你妈妈的病不好，立即给她打电话，她请了假也往回走。”

　　“哦，我只怕到时候会来不及了。”

　　“那今晚就给祈凡打电话，其实要是来，很快的。”

　　“我已经打了，她今晚就跟莫北动身了。”

　　“祈宁那边呢？”

　　“也打过了。”

　　“哦。”他们不再说话，都凝视着一处风景发呆。

　　祈颜美丽的眼睛里漾出了泪花，慢慢地在眼里撑不下了，濮嗉嗉地滚落了下来，掉在了各个脚落，瞬间碎了一地。陈枭楠能感觉到她的心在呜咽，她压抑而悲伤的情绪感染着他。他轻轻地把她揽在怀里，温热的手掌轻抚她的肩，给她一个依靠的支点。这个时候的她需要这样的抚慰，不用多少华丽的语言，只需要默默的相陪，默默的支撑。

　　这世间不管爱情，还是友情，终极的目的不是归宿，而是理解、默契——是要找一个可以边走边谈的人，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怎样的心情。而亲情就不同了，亲情是一种微妙的感觉，一丝不经意间的牵挂、惦记，一种让只要有生命的动物都会拥有的本能反应，原始能力。

　　右手亲情，左手爱情，可见亲情的重要！

　　亲情与爱情都属于一种“戒不掉的爱”。

　　罗曼罗兰说：生命象一粒种籽，藏在生活的深处，在黑土层和人类胶泥的混合物中，在那里，多少世代都留下他们的残骸。一个伟大的人生，任务就在于把生命从泥土中分离开。这样的生育需要整整一辈子。

　　-终-

　　后计：

　　妈妈不堪病痛的折磨最终离开了她们，遵照妈妈的遗愿，将妈妈埋在自家老房子的苦楝树下。

　　黑子伯不愿意跟着祈颜他们去上海，他要守着香菊在这里生活，他不能将香菊一个人丢在乡下。于是带着遗憾，祈颜和陈枭楠，祈凡和林莫北回到了上海，祈宁一个人继续军校的学习生活。

　　祈颜和陈枭楠回到上海以后，两个人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只请了一些关系较近的亲朋好友。一年以后，祈颜再次怀孕，陈枭楠将她移民国外，祈颜在国外的一家医院产下一个女婴，陈枭楠请了专门的保姆照顾祈颜与孩子们。

　　两年后，乡亲打来电话说黑子伯不行了，祈颜她们姐妹匆匆赶了回去，将黑子伯送到县医院抢救，但是医生说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黑子伯如愿的随妈妈去了天堂。生生死死永不分离的爱情，在黑子伯与妈妈之间变成了现实。

　　姐妹几个将妈妈与黑子伯合葬在老房子的苦楝树下。

　　每年的春天，这颗苦楝树长得比任何一颗树都茂盛。开得花一年比一年多，香气弥漫了整个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