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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起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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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年12月18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小调查   明年,高校扩招后的首批大学生即将毕业。作为其中一员,面对严峻的就业形势,你准备以何种心态求职?我有自信一定能找到理想的工作不求单位显赫,只求能实现个人价值降低期望值,先就业后求职非大城市、好单位不去,今年找不到等明年靠亲戚朋友帮忙找到理想工作随便找一家单位,只要有工作就行听天由命,自己无能为力   【冰点】撑起一片天   李涛   柏油路边树着一块写着“河北省满城县龙居绿色生态实验区”的大牌子,一条3米宽的水泥路,夹在大山与河滩之间,像羊肠一样蜿蜒着穿过牌子。越往里走,山越陡,郁郁葱葱的果树也多起来,尽头,便是龙居。村子因一个女人而闻名。女人叫贾俊桥。龙居有名在于“两多”:羊多,树多。10年前,在村主任贾俊桥的带动下,村民开发荒山种果树,从山东引进小尾寒羊,成立果树协会、养殖协会,聘请北京、石家庄的专家教授进村讲课,推广技术,现在全村小尾寒羊存栏800多只,水果年产量100多万公斤,目前又在开发大西梁,建设绿色果品生产基地,龙居从当年太行山区有名的穷村,一跃成为全县乃至整个太行山区的龙头了。不到龙居,你很难想象一个乡村女人改变家乡有多么难。“那年,村里就剩我们女的了,抡大锤,打炮眼,刨树坑,全是女人”老人们说,龙居还有“两多”:老光棍多,外来媳妇多。李芳是从四川嫁过来的,见到她的时候,正牵着四只羊满河沟转。“8年前我嫁过来时这地方可真叫穷,到处光秃秃的,一条乱河滩通到村外边就是路了,5月收回麦子,9月就没粮食吃了。跟我一起来的媳妇,差不多跑了一半了……”“穷钻山,富钻川。”一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龙居人还吃返销粮。没法过了,支部书记带着男人们外出打工。“那时候贾俊桥是妇女主任,她说,咱们女人不能留在家里等吃等喝,男人们说卧龙岗上不长树,岗上长树就像盆里开花,是山咋就不长树?种点果树,起码咱们女人手里有点零花吧。”“那年,村里就剩我们女的了,抡大锤,打炮眼,刨树坑,全是我们女人。”提起卧龙岗,现在的龙居村妇代会主任王月红和几个中年妇女的眼圈不约而同都红了。“70岁的老婆婆都上去了,到三里外的山下挑水浇树苗,后面的人挑,前面的往上拉———全村妇女没一个肩上不破皮,手上不起泡的。”好不容易种活的树苗,夜里被人拔走56棵,贾俊桥和王月红骑着自行车满山坡捉贼,遇着高山,人就扛着车子爬山,一直追出50多里外的易县境内,贼还是跑了。贾俊桥满身是汗,气得满 山乱蹦:“抓着了非抽他不可。”“龙居人就是打那时不敢小瞧女人的。”村民们回忆说,第二年选村主任,贾俊桥以最高票数成为满城县惟一一个女村主任。上任那天,贾俊桥发现,龙居村账上不仅没有一分现金,还欠了1万多元债。全村1000口老小拿眼看着一个女人家当了干部能做啥。贾俊桥要修路。龙居自古一条乱河滩联结山外,一旦下雨河滩就发水,水大时,连驴都能冲出十几里。平时卖点啥货全靠人背肩扛,累得半死还卖不出个好价钱。山里不缺劳力,可贾俊桥要修水泥路,钱呢?“自打当上村主任,俊桥就和钱做上难了。”在龙居干了30多年村干部的王永胜回忆说,晚上,贾俊桥泡在工地和人们点着汽灯开石头,白天揣着干粮进城讨钱,打水泥没有盒子板,贾俊桥把自家的床板给拆了。“那时候,满脑子就是钱了。”贾俊桥说,丈夫开了小磨房,一天下来挣了7块钱,转身的工夫就没了,丈夫急的满屋子找,贾俊桥早买了车票进城讨钱去了。“全村老少一天三班倒,俊桥讨点钱,俺们修一段,10里路,整整干了两年,那可真叫难啊!”王永胜声音颤抖着大声说:“到如今,你也甭想在满城山里找出比俺们龙居更好的路了,没有这条路,龙居再下去100年也开不进一辆车!”龙居缺水,果树成活是个问题。1994年县里出台政策,山区打井,每口井补贴两万元,前提是必须出水才给钱。贾俊桥开会动员集资打井,但龙居人打井打穷了,打怕了。人们说,打出水来就凑钱,打不出来,不给。贾俊桥说,不打哪来的水,让我保证100%,世上哪有100%的事?从机井队进驻龙居那天起,贾俊桥又开始疯了般地到处借钱,而机井队打一眼是干井,再打一眼还是干井,贾俊桥借钱借到本家侄子门上,侄子说:“你是替大队借,还是个人借?”“大队的事也是咱自己的事。”“你以后不当村长,俺和谁要钱?”“俺倾家荡产也还。”打到第三眼,实在借不到钱了,贾俊桥就说好话,听着听着,机井队长算明白了:这村只许进,不许出,打不出水来,这女人说啥也不会放俺们走。井最终还是出水了,试水那天,全村老少都上山,“咱们这树,咱们这地,有救了。”当年,全村3000多亩荒山全承包出去了。6年后,龙居村共植果树6万多棵。然而,六年后,我在龙居,看到的还是贫穷。我到龙居的当天,一位村民告诉我,“别提这点果树了,当年号召俺们栽树,可如今俺们跟她贾俊桥沾啥光了?前天半夜1点起来,用自行车驮了两筐李子到几十里外的市场卖,才5块钱,真想撕了它,当年种苹果,挂果了,不值钱了,再改种李子,等挂果了,又不值钱了。当 年贷款养寒羊,俺们挺感激她,可如今上头又要封山了,不让砍柴,不让放羊,不砍柴,俺们农民烧啥?不放羊,俺们的羊吃啥?打去年起,又要求打生物农药,不让打666(注:剧毒农药),一瓶生物农药比666贵好几块钱,可俺也没见这绿色食品好卖在哪儿,你们城里人老作践俺们农民干啥?”正说着话,孩子跑过来,拿着个苹果使劲往我手里塞:“叔叔,吃吧,没打药”。“生态农业加生态旅游,以后光靠这座山,养咱们龙居,绰绰有余!”贾俊桥家的房子已经19年了。天已全黑了。这几天上面不断来人,贾俊桥的头痛病又犯了,脑门儿掐的铮紫,见到我,勉强从床上欠了欠身。我还没坐稳,人就一拨拨地进来了。“山上还缺几十米软管,明天该买了,钱呢?”“又有人打毒药,还是咱大队干部,你说咋整?”“青山家的羊把大西梁的葡萄苗啃了1000多棵,找他,他不承认……”贾俊桥一个接一个地往外拨电话,后来干脆一骨碌爬起来,出去了,一会儿工夫,山头的大喇叭里传来贾俊桥嘶哑的声音:“支委村委,明天上大西梁,订订咱们的规划啊……支委村委……”2000年,龙居果树普遍挂果,仿佛约好了似的,中国农村山区突然都种起了果树,龙居的水果越来越难卖。也就在这年,龙居制定了10年发展规划,贾俊桥提出到2010年全村人均年收入突破1万元的目标。而在她刚当村主任那年,全村人均年收入只有70元。但靠什么致富?村里办过地毯厂,失败了;传统的种植养殖业,越来越不值钱;建沼气、养小尾寒羊,这些生产新方式都推广过,但只是手段之一,不是治本方略。龙居怎么走?贾俊桥认为大方向是将龙居建设成绿色生产基地。简单地说,就是用生物农药替代剧毒农药,用农家肥替代化肥,用绿色饲料替代激素饲料,使龙居生产出来的所有农产品都达到可以出口的国际A级标准,让城里人抢着买龙居的绿色食品。这听着像天方夜谭。开发大西梁就是在这个“天方夜谭”的背景下出台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几个村干部坐上“山蹦子”(农用三轮车)先上山,而贾俊桥在山下等县里来的人。山蹦子开始爬坡,突突怪叫。抬头上望,吓我一跳,一条土石路,像刀子一样在陡峭的山壁上划出一个个S,仿佛挂在天上的白布带。大西梁海拔1050米,眼前这条路,是村民们今年春天刚修的,全长10华里,光炸药就放了1万多炮。眼瞅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一个个悬崖紧擦着身边打晃,我还是差点把早饭喷出来。终于上了大西梁,我又吓了一跳:山顶上,一排排的梯田植满葡萄,挖路,砌墙,在脚下群山的映衬下,几十号人仿佛在构筑天堂 。“那里,要建千米葡萄长廊,把山顶围起来;那里,建山顶养殖场,旁边建沼气池,风力发电,那边是苹果区、杏区,那边建山顶宾馆,搞生态旅游,那边还要整块菜地,山下受污染的菜不能给游人吃,吃了农药残留在粪便里化解不了,拉在山上就会形成污染,决不能污染后再治理了……”一个50多岁的汉子,带着村干部们边走边指点,他是贾俊桥的大哥,县科协主任,在山上住了几个月了,是龙居不领薪的开发顾问。杜教授走在我们前面,戴顶草帽子,挽着裤腿,脖领子下的衬衣领子已分不出啥颜色,他是河北农科院高级工程师,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也是贾俊桥请的开发顾问,这次来,近一个星期没下山了。“绿色生产是未来的方向,全国都在嚷,90%以上是花钱买牌子,假的!有些地方政府搞政绩,三天两头想建绿色基地,哪有那么容易的事,科技和政治是两码事,真正搞绿色食品的倒了霉。大西梁是块从来没开发过的处女地,大家要坚定信心,这里距离北京、保定都不远,生态农业加生态旅游,以后光靠这座山,养咱们龙居,绰绰有余!”杜教授满脸春风。半个世纪前,贾俊桥就出生在大西梁,当时梁上一共有三户,老人们称这种离群索居开荒维持生活的方式为“住山庄”。只有穷得实在没法过的人家才“住山庄”。快到中午时,贾俊桥跟着两辆轿车上来了。县水利局来验收水窖,一个水窖补200元,贾俊桥上报了30个。乡党委书记把县里的主要领导也拽了上来,乡里希望以龙居为龙头,一旦被列为生态基地,全乡的果品就都有品牌了。大西梁开发项目被省农科院列为5年重点课题,整个开发工程需投资300多万,目前已完成120万的工程量,但省里只给拨了40万。“这路还得修,不修,大人物上不来。”贾俊桥一个人站在山口,自言自语:“今年没有50万,这年又没法过了。”龙居的果子要想挂绿色食品的商标,必须通过省里的鉴定,对土壤、果品的化学物质残留度都有严格的标准。从去年开始,龙居村就号召村民不要再使用剧毒农药和化肥了。为此,贾俊桥专门成立了果树协会,指导村民剪枝打药,并集体到保定订购生物农药,杜绝剧毒农药。“剧毒农药通过树体不仅污染果子,而且直接渗透到地里,可残留80年。现在WTO了,等国外的绿色食品逼着咱们搞,咱们中国就晚80年,俺们村先走一步,俺们的果子就能卖个好价钱。别的地方先搞基地,一个绿色苹果卖到100元,送外宾,俺可不是说瞎话。”协会会长王增利严肃地告诉我,贾俊桥专门给协会贷款两万元,要求生物农药利润不能超过10%,协会成员白天在地里转,谁家打 毒药了,晚上就入户做工作。贾俊桥想办法请专家教授来讲课,绿色食品的好处可谓妇孺皆知。然而,绿色食品鉴定费就要10万元,没有品牌,龙居的果子再绿色,也推不向市场。“谁家打什么药,一闻就闻出来了。今年有个别户还在打,国家还在生产剧毒农药,人家打了又不犯法。”王增利心事重重地说,“明年再见不到效益,工作可就难做了。”“先干事,才能有效益,你要相信俺,总有法度过这一关。”贾俊桥安慰王增利。“农村老百姓最不理解人的只不过话语刁难你,只要你正确对待,把道理讲清了,老百姓总会理解。老百姓一人一个性格,就像有病吃药,对症下药就少走弯路。”贾俊桥说,村里专门注册成立了“龙居生态开发公司”,计划以股份公司的方式吸引资金。省里拨的40万元开发资金按人头分到村民名下做股份。开发大西梁的公路将龙居四个自然村连为一体。村边一座由乱石头砌成的小院隔着一道水沟,孤零零地悬在山坡上,山下公路旁的河边,村民正在修建一座小桥,以便使这户人家能够直接走到公路。院子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在劈柴,知道我要采访,立马脱光了膀子,“你瞧瞧,俺这条膀子开发大西梁的时候,给石头砸伤了,村里就给了俺1000块钱,俺算残废了,还没结婚哩,以后咋办?这开发大西梁有啥好处?不都让干部们吃了喝了?俺不要什么股份,俺要现钱……”我正奇怪他刚才还在用这只“废了”的手劈柴呢,一位上来借锹的小伙子气忿忿地说:“你胡说什么?村长不带领大伙修这么好的路,俺能开来上山蹦子?”“以后无论遇到啥难事,只要想起那么多山外的人在关注农村妇女,俺就有劲了”“机器坏了,可以换个零件,人的大脑出了问题,怎么办?”那天,当我问起贾俊桥的成长经历时,她反问我。贾俊桥认为1994年是她的转折年,那年,她换了一个“新脑袋”。那年夏天,她正打算建学校。龙居小学有半个世纪历史了,坐落在大山坡子上,土墙裂的缝有半尺宽,夏天下雨,学生泡在水里上课,几次被县里列为危房封了。冬天生火,学生老师半夜在山坡上排着队,打着灯,挎着小篮子往山上运煤。贾俊桥心里难受:“再也不能让小孩子们背煤了。”她决定在龙居村口最平坦的地上盖新校。可龙居平坦的地儿太金贵,容不下那么多平房,除非盖楼。龙居盖楼?人们说啥也不信。贾俊桥安顿好施工的事,自己打好铺盖卷,正准备外出讨钱去。县妇联主席李秀敏来了通知,说是农家女百事通杂志社邀请一位女村主任参加“首届农村妇女发展与对策研讨会”,让贾俊桥去。贾俊桥说啥也不去,俺一 个农村妇女参加啥研讨会,去了说啥?李秀敏说,去吧,说不定能为学校要来点钱。贾俊桥第一次出远门开会,写了一纸发言稿,特地让李秀敏给改改,才敢上路。贾俊桥穿着一身崭新的绿军装,临到上台发言,手拿着发言稿浑身哆嗦,一个字也念不出来。农家女百事通主编谢丽华说,俊桥,你别念稿子了,就说说你们村的事吧。贾俊桥想起了卧龙岗上的树,想起了那条路,那些挎着小篮子黑夜背煤的孩子,眼泪哗地就下来了。贾俊桥发言结束,作家冰心的女儿吴青教授拿出300元钱交给贾俊桥,向会场的人说:“我们得帮帮咱们的女村长。”谢丽华起来响应,捐助300元,一会儿工夫,全场捐款1650元钱。参加会议的老区促进会的同事回到北京,联合北京海淀区个体协会,向龙居小学捐款34万元。龙居建起了两层楼的新学校。贾俊桥说,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农家女百事通,并不在于那些捐款,而是看到了外面更大的世界。“以前俺觉得女人当干部把计划生育抓好就行了,后来逐渐意识到不能把抓计生当做整治老百姓的一个手段,改变家庭生活才是妇女最需要。”贾俊桥说,“以前的理想是能脱贫,没有穷人就行了,现在龙居要致富,要让农民当富翁。那次会议改变了俺个人的大脑。”也是从那时起,农家女百事通成为龙居最稳定的合作伙伴,开展了农村妇女扫盲、小额贷款等一系列提升农村妇女发展能力的项目。“以后无论遇到啥难事,只要想起吴青、谢丽华、李秀敏,那么多山外的人在关注农村妇女,俺就有劲了。”后来,在吴青的推荐下,贾俊桥作为惟一一个女农民参加了’95世界妇女大会,她还当选为省人大代表,她更敢干更敢想也更敢说话了,因为她是在替中国所有农村妇女在说话。1995年,贾俊桥荣获国际农村妇女生活创造奖。“凡事应该给老百姓一个明白,俺的工作方法有问题”有人说,贾俊桥快出事了。龙居王家、邸家是大姓,贾家是小姓,从来都是王家的书记,邸家的村主任,你争我斗,没有平稳过三年的。新学校盖好后的第三年,村里40多位党员干部坐着山蹦子,穿过贾俊桥带领大伙儿修的水泥路,直奔北京中纪委,开始了龙居村史上第一次集体上访事件,目的只有一个:告倒贾俊桥!县委书记拿着中纪委转来的报告,大惑不解:“贾俊桥贪污?她不是有这个本事的人呀!”但县委5大班子组成的专案组还是迅速进驻龙居。村里的账被封了,专案组20多人住在贾俊桥带头修的新学校里,开始清查贾俊桥的“19大罪状”。“看你红的发紫,立马叫你变成臭狗屎!”有人说。“心里没病,死不了人!”贾俊桥说。但贾俊桥心 里痛啊:20多号人进村查账,天天吃饭,这钱只出不进啊!上访事件折腾了一年,专案组宣布:贾俊桥是清白的。“你们究竟为啥要告贾俊桥?”我问一位当年带头上访的老党员。“第一,她一个女人家咋能要来那么多钱?第二,龙居穷惯了,祖祖辈辈没见过上万块钱,她要来那么多钱,就修了路打了井盖了学校,俺们总觉着没花完。”老党员不好意思地脸红了。“现在又在开发大西梁,还怀疑吗?”“不了。”老党员很坚决。“为啥?”“贾俊桥让俺当了理财小组的成员!”“俺基本上能摸透人们的心里,如今给老百姓办事,你拿点什么,要点什么,吃点什么,他们心理才平衡,其实俺不能要,也不会要,这是俺当村官的一个原则,每次群众评议,俺得分最高,你能得到的也就这些了,你名誉上得一些,物质上的也要得一些,你就太霸道了。”贾俊桥说,她很感谢上访的人,“凡事应该给老百姓一个明白,俺的工作方法有问题。”上访事件结束后,贾俊桥在村里成立了由党员、村民代表组成的议事会、理财小组,每花一笔钱都要在大会上公布。“要让大家明白,你才能清白。”第二年,龙居村委会换届选举,贾俊桥满票当选———当年告她的人也都投了她的票。我住在龙居的新学校里,整齐的楼房,水泥篮球场,在山区,很少见。在龙居小学教了30年书的老教师邸玉芬专门来找我,“虽然我们老师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作为龙居的一员,我们真替贾俊桥委屈啊,这学校里的图书、仪器,还有10来个希望工程资助的学生,都是她跑来的,谁不知道跟人要钱有多作难啊。”邸玉芬说,新学校开学那天,全国妇联的、省妇联的、县里的,还有老将军孙毅都来了,孩子们不知道忧愁,高兴地往新教室跑。我们老师躲在屋里,全哭了。后来,我问贾俊桥,开学那天,你在想啥?“俺也哭了。”贾俊桥说。在她做过的所有事情中,最满意的是这所学校,“从小孩做起,给龙居打好基础,种树,打井,修路,做事离不开人,不能靠一代人把龙居建好,要祖祖辈辈世世代代建龙居。”“现在想起来,俺这辈子都是为别人活着,俺认命了”从1994年起,谢丽华几乎每年去一次龙居,她发现,每次去龙居人都在变,尤其是妇女,第一次去时,见了生人就躲,而现在抢着和你说话。贾俊桥说,一个人变不叫变,全村人变才叫变,“俺是从鼓励中成长起来的,俺想给龙居的妇女一个同样的经历。”除了想办法请专家来龙居给妇女们讲课,贾俊桥还想法子把妇女送出去。今年春天,农家女实用技能培训学校在北京举办农村妇女参政议政培训班,龙居去了十几个妇 女。夏天选举乡人大代表,三个送出去的妇女当选。“俺以前觉得参政是男人的事,现在俺明白了,参政不一定非要当官,投给自己信任的妇女一票是参政,把树种好也是参政。”邸小欣说,自己只有小学文化,以前丈夫在前面栽树,她在后面拔。丈夫说,你素质咋这么低。她说,农民不种粮食,吃什么?从北京回来后,邸小欣买了160棵树苗,补栽上,又买来12笼小鸡,3只羊。丈夫很奇怪:你素质咋这么高了。小欣说:学习学习再学习。外来媳妇曲树霞在村里开了家小卖部,以前没事时人们就聚在铺子里胡说八道。曲树霞也成了上访告贾俊桥的积极分子,她觉得十官九贪,错不了。“告了半天,俺发现根本没证据,俺不想告了,他们又说俺是叛变分子。”今年去北京学习,贾俊桥让她去,她心里直犯嘀咕。可是从学校回来后,人就变了,准备承包荒山,买小鸡,搞绿色养殖,成功了就向村里的妇女们推广。丈夫说她疯了,曲树霞说,干吧,世上哪有一帆风顺的事,比比人家贾俊桥,咱们整天闲着,不脸红?现在,曲树霞的小卖部还是龙居的民间议事厅,女人们凑一块,就说干点啥能致富,再也不胡说八道了,选人大代表的时候,曲树霞动员本家族30多人全投了贾俊桥的票。“别的村都羡慕俺们村,5年干的事也干不出龙居一年这么多,别的村当官有钱有势,都抢着当官,俺们大队谁当官谁负担大,谁家经济困难。”龙居人说。龙居的干部几年不发工资了,提起这事,贾俊桥就内疚。在她的成长历程中,她说她至死也忘不了刘翠花。刘翠花是当年的老妇女主任,现在70多岁了,半身不遂,家里穷的连病也看不起。“大西梁这条路走成功的话,干部百姓都要有个说法,无论我这一届,还是上一届,无论老的少的,生活不能自立的,都要有个说法,龙居人不能有的山珍海味,有的吃糠咽菜,那不叫真富。”贾俊桥说,这也是她搞股份制的原因。龙居在变,不变的是贾俊桥那所老宅子。在龙居的几天里,都是贾俊桥的丈夫邸全给我们做饭。邸全告诉我,“当上村主任后,全家最怕过年,一到年关,讨债的就挤破门,大年三十连饭也甭想做。有一年年底,好不容易剩了70块钱,准备买点年货过个好年,又来了讨债的,又还账了……”“那几年上访的说你们在县里买了商品房,是真的吗?”我问。“真的假的俺心里明白,打她当了村主任家里没花过她一分钱,啥也没置,她要不干了,俺啥也能置了”。“有没有想过不让她干了。”“想过。”沉默了半天,邸全说,“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了,腰疼、颈椎增生、头痛,都要俺来拿捏,年岁不饶人…… ”在龙居的最后一个晚上,贾俊桥“失踪”了。我和邸全坐在家里有一句没一句的侃着。快11点的时候,邸全开始不停地拨电话。“担心了吧?”我开玩笑地问。“不担心,不担心,习惯了。”邸全一边有些害羞地笑着,一边心神不宁自言自语,“咋不接电话呢?”贾俊桥直到半夜才被人搀回来。几年前,龙居两个小伙子抢了外地客商一千多块钱,跑到外面打工去了,如今被公安局捉了其中的一个。贾俊桥去县城打问这事去了,路上,头疼病又犯了。刚进家,另一个小伙子的母亲就跟进来了,眼巴巴地瞅着贾俊桥。“她婶子,让孩子自首吧,那时候孩子还小,不懂事,咱们不还穷吗?俺明天再去岭西分局找找熟人,争取宽大处理,他婶子,你回去睡吧!”贾俊桥强打着精神说。“宁带一郡,不带一村,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当农村干部,不像国家干部,干几年就离开,以后即使不当干部了,也要和老百姓生活在一起,什么事都不能作绝,既要推动工作,又要把方方面面的事全想到,公事私事都是老百姓的事,说啥不能看着老百姓遭难。”和我说这些话的工夫,贾俊桥已累得倒在了床上。第二天一早,贾俊桥去岭西分局,顺便送我进县城。车上,我突然想问她一个很久就想问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不干了?”“想过,而且想明白了,有的人生下来就为自己活着,有的人生下来就为别人活着,现在想起来,俺这辈子都是为别人活着,俺认命了……俺是恨铁不成钢,恨不得一下子让龙居富起来……人们理解不理解,俺都这么做了,到俺下台那天,他们一定会想起俺来的。”贾俊桥用手死死扣着太阳穴,脸色苍白,好像突然间老了很多。回到北京没几天,接到贾俊桥的电话,县银行突然停止放款了,她恳求我能不能想办法给龙居借点钱,“年底就还,俺还利息,大西梁的工程不能停啊……”不知为什么,我心里一酸,泪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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