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道上的翡翠

　　胜利和光荣的城市

　　在赤道南北散布着大大小小三千多个岛屿，大岛像加里曼丹和法国的面积一样，小岛却又小到只是一个土墩；不管是大岛或是小岛，上面都一律长满了碧绿的热带树林，在炎热的阳光下，像一串翡翠一样的闪烁着光辉。这就是印度尼西亚的美丽国土。

　　印度尼西亚是一个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的国家。它的稻子一年三熟，同一个时候可以插秧，又可以收割。它有许多物产在全世界产量中占很大比重。如胡椒占百分之九十二，奎宁占百分之九十一，木棉占百分之七十七，橡胶占百分之四十，椰乾占百分之三十一。此外，可可、糖、茶也很多。在矿产方面，爪哇岛有金银岛之称。

　　但是，这样美丽富庶的土地，在十七世纪时，就被荷兰侵占，印度尼西亚人民遭受了三百五十年之久的殖民主义的残酷统治，经过不断的反殖民主主义的英勇斗争，在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七日，印度尼西亚人民向全世界宣告了独立，成立了印度尼西亚共和国。

　　一九五五年六月二十六日中国文化代表团来到印度尼西亚共和国首都雅加达进行友好的访问。我们到达玛腰兰飞机场的时候，落日的余晖正斜照着这翡翠一般的城市，雅加建像是披上一层薄薄的轻纱，显得异常美丽。

　　雅加达是个古老的城市。早在五百年以前，就是输出胡椒著名于世的港口，当时叫做加拉巴，一五二七年才改名雅加建。雅加达这个字含有胜利和光荣的意思。十七世纪荷兰侵占雅加达，改名巴建维亚。印度尼西亚独立以后，又恢复原来名字：雅加达。

　　开国大厦之夜

　　六月三十日晚上八点钟，印度尼西亚共和国文教部耶明部长在开国大厦举行盛大宴会欢迎我们。时针指着八点，我们到了开国大厦，门口挤满了车辆；跨进门去，屋子里挤满了人。阿里?沙斯特罗阿米佐约总理和他的夫人来了，苏纳约外交部长、大雅加建市苏第罗市长、印度尼西亚大学校长巴德佐汉和许许多多文化艺术界的著名人士都来了。

　　耶明部长说得好：“印度尼西亚与中国之间，早在宝利佛逝和莫佐巴夷时代以前，就已经在文化上发生了关系。七世纪是宝利佛逝的黄金时代，中国青年也来到宝利佛逝的大学求学。到十五世纪为止，已有不少印度尼西亚学者和使节去访问中国；另一方面，在两千年来，也有不少中国学者和使节为了密切友谊而来访问的。自从十六世纪印度尼西亚各独立的主权国家覆灭后，直到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七日宣告独立的日子为止的那段时间，中国与印度尼西亚的友好关系变得不大密切，因为我国受到殖民统治者的侵犯，我们在心灵上的发展受到抑制。但我们一旦取得独立，我们便在我们经过斗争才达

　　到的独立基础上与世界上一切国家建立友好关系。”从每一位印度尼西亚朋友的眼里和脸上的笑容，我就可以看出他们对中国人民的深厚友谊。

　　在欢乐的宴会进行的时候，耶明部长和外交部苏纳约部长特地的我们走到前面的客厅来，指着前面对我说：“这就是我们印度尼西亚建国五原则和独立宣言产生的地方……”“我们的苏加诺总统就是在这座大厦前面宣读独立宣言，向全世界宣告印度尼西亚的独立的。……”

　　我懂得主人为什么选择这样一个富有历史意义的庄严地方举行隆重的宴会来欢迎中国的客人，在殖民主义统治时代，中国和印度尼西亚的友谊曾被中断，但印度尼西亚一旦取得了独立和自由，我们两国之间的传统友谊便又发展了，而且日益密切。这座大厦就是中国和印度尼西亚友谊历史的证人。

　　在总统府国家宫

　　七月一日晚上，印度尼西亚总统府国家宫像是过重大节日一样热闹，所有的瑰丽的琉璃灯亮了，把长方形的大厅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大厅里坐满了人，有人没有地方坐，干脆就站着，大家在热烈地谈论着优美的中国艺术，兴奋的眼光不时望一望舞台，等待着中国文化代表团举行开幕式。

　　开幕前半小时，我们拜会了苏加诺总统，当我们陪同苏加诺总统和阿里?沙斯特罗阿米佐约总理走进国家宫大厅时，四处顿时掀起暴风雨般的欢迎的掌声。出席今天开幕式的还有内阁全体阁员和雅加达的著名文化艺术界人士。

　　演出时，合唱队首先演唱中国印度尼西亚友好歌，接着是舞蹈、音乐和京剧。苏加诺总统不断伸出两个手指：要再来一次。演完以后，总统、总理、外交部部长、文教部部长上台祝贺中国文化代表团演出的成功，并和全体团员合照，来纪念这一次闭幕式的演出。

　　一个外国文化代表团在总统府国家宫演出，并且有这样的盛况，在印度尼西亚的历史上还是空前的。这次演出以后，苏加诺总统说：“国家宫第一次演出，就已经震动了整个印度尼西亚。”雅加达到处在谈论中国艺术。许许多多著名报纸杂志和专家发表文章，评论中国艺术。

　　印度尼西亚人民文化协会书记苏佐约诺对中国文化代表团的京剧、舞蹈非常称赞，说：“如果我带领厘舞蹈演员们或梭罗和万隆的‘古立克’舞和‘面具舞’的舞蹈演员们到国外去参加某个世界舞蹈锦标赛的话，我们不怕世界上任何舞蹈，但是对于中国舞蹈，我会自认不如。他们的京剧舞蹈是多么出众，技术是多么高超。”

　　中国文化代表团演出的印度尼西亚的艺术节目，也受到普遍的赞扬：星期日指南报说：听到合唱印度尼西亚独立歌的时候，我们吓了一跳，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唱的人是刚刚从中国来的贵宾们，我们不会相信歌唱者不是印度尼西亚人。

　　花园里的花园

　　从雅加达去茂物沿途，橡胶林和茶林一个接连一个，不远就有一个小小的村镇，使你一点也不感到是在公路上行达，就好像是穿过一座大花园中的林荫道似的。印度尼西亚整个国家就是一座花园。茂物是这座花园裹的花园。

　　茂物在古风哇文的字典里是棕榈树的意思，现在这里有世界闻名的热带植物园。这个城市给沙拉山、邦格朗娥山和额勒山三座高山包围着；市区又芝沙丹尼河和芝里翁河这两条河流从中伸展开去，和芝昂格河相会，一同流入海中。

　　我们到达多雨的茂物，正好是雨后，显得格外美丽，花园般的城市经过雨水的冲洗，又是万里晴空，一片阳光，把绿茵茵的大地照得越发浓绿清新，仿佛洒了一层油似的。这时，乳白色的云雾一样的水蒸气，从三座高山的山腰冉冉地升超，如同腰间扎着一根巨大的薄纱的腰带，逐渐散发开去，又像是罩上一层轻纱，山腰隐约可见，山顶在阳光照耀下，却清晰地闪着桃红的光芒。 　　植物园裹散发着热带植物的清香，最惹人注目留恋的是池中的王莲，碧绿的叶子好像一张圆桌面．其他奇形怪状的热带植物，在别处很难见到，如板根植物，它的根是露在地面上，像一块木板似的；露兜的根也是露在地面上，它的根像一个三角架；白橄榄树上面蔓生着许多寄生植物，绿荫蔽日；还有的植物是从树杆上直接生长出叶子和花……。这个植物园是一八一七年创立的，到现在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单是园裹种植的树木就有一万种，植物标本有五十万种。每一株树上都挂着一块小木脾，上面用拉丁文注出它的学名和产地。

　　茂物不但是以植物园著名，也是印度尼西亚科学研究中心，这儿有全印度尼西亚最大的农业实验站和树胶研究院，还有研究家畜科学和农业的高等学院。如果一位植物学家走进了茂物，一定要被这千万种植物所吸引，不忍立刻离去。

　　万隆精神

　　万隆的土地是全印度尼西亚最肥沃的。有人这样夸张地形容它的肥沃：你插一根手杖在万隆土地

　　上，也会开花结果的。万隆土地为什么这么肥沃呢？原来原前期万隆一带是个大湖，水干了，形成一个广广的盆地。因为地处高原，四面又是高山环抱，风景秀丽，气候凉爽，全市到处种植了红红绿绿的花草树木，成为避暑和休养的圣地了。

　　举世瞩目的亚非会议就是在万隆召开的。代表人类一半以上人口的二十九个亚洲和非洲国家的政府的三百四十名代表出席了这次会议。

　　亚非会议的会场――独立厅并不大，看上去容纳不下一千人，发言席后面是主席台，那儿平摆着五张高背椅子，在丝绒幕布前面挺立着二十九根旗杆，当时悬挂着出席会议的二十九个国家的国旗。

　　我国代表团首席代表周恩来总理曾在这个大厅里，表达了中国人民的愿望，“我们亚非各国人民争取自由和独立的过程是不同的；但是，我们争取和巩固各自的自由和独立的意志是一致的。不管我们每一个国家的具体情况如何不同，我们大多数国家都需要克服殖民主义统治所造成的落后状态，我们都应该在不受外来干涉的情况下按照我们各国人民的意志，使我们各自的国家获得独立的发展。”

　　中国人民的声音得到亚非国家的拥护，也得到世界人民的拥护。周恩来总理在印度尼西亚给人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许多人珍藏他的签名，没有他签名的人甚至愿意出最高的代价来换取一张签名。周恩来总理虽然离开万隆已经几个月了，但是万隆的人仍旧经常谈论着周恩来总理和中国代表团。

　　当我们走出独立厅大门的时候，马路上挤满了人，一切车辆都停下来了。他们拥上来和我们握手，用芬芳的花瓣撒在我们的身上，向我们欢呼。我不懂印度尼西亚的语言，但我从他们激动的声调里，从他们充满了喜悦的眼光里，我知道发自他们内心声音的意思，就是反对殖民主义统治，维护和平，要求和中国友好合作的强烈愿望。

　　英雄的城市

　　日惹一一英雄的城市。

　　日惹――印度尼西亚文化艺术的中心。

　　荷兰侵略印度尼西亚有三百五十年之久的历史。这其间不断遇到英勇的印度尼西亚人民的坚强抵抗。日惹这座城市就可以告诉我们许许多多、可歌可泣的史诗般的英勇故事，其中著名的是民族英雄帝博尼哥罗。

　　帝博尼哥罗是日惹王子。一八二五年他开始领导抵抗荷兰侵略的战争，支持了五年之久。荷兰军队伤亡一万多人，支付了庞大的军费。他最后遭到荷兰的暗算，被俘死于狱中。玛吉朗的格都州长公署就是他就义的地方。我曾在格都州长公署翻侧的一间纪念他的房子里，看见了一幅充满了英雄气概的威武的帝博尼哥罗的画像。房子里有一个橱，挂着这位民族英雄生前穿过的一件大衣。

　　印度尼西亚的民族英雄很多。离日惹市区一公里的“斯玛基”烈士公墓，则埋葬了独立以前的英雄。

　　我们到达日惹第二天下午，怀着崇高的敬意走进了“斯玛基”烈士公墓的大门，那儿有印度尼西亚国军之父苏弟曼将军的墓，有乌立浦将军的墓，有许许多多英雄的墓，现在他们都在那一片庄严肃穆宁静的墓地上安息了。但是用他们的血染红的印度尼西亚的美丽的红白国旗却飘扬在公墓的上空，飘扬在印度尼西亚国土的上空。无数英雄的血换来了胜利，争取到民族的独立。

　　我们献上了花圈，向红白国旗致敬！向英雄致敬！为民族独立而牺牲的英雄们永垂不朽！

　　在荷兰侵略印度尼西亚的时候，印度尼西亚的文化艺术也遭受到摧残。由于印度尼西亚人民顽强地热爱自已的文化艺术，许多印度尼西亚的文化艺术才能保存下来；在印度尼西亚取得独立以后，文化艺术的花朵才在祖国阳光的照耀下发展起来。

　　日惹巴古宁格拉丹王宫在全印度尼西亚是著名的。宫内的陈设一般的还是按照传统摆着，穿着古老的民族服装的宫人，腰背谈插着一把短短的佩剑。照例每天打扫着庭院。他们陪同我去参观宫殿、“加美兰”乐器和水晶宫。

　　王宫的一部分现在已经是属于国立卡渣玛达大学了。卡渣玛达大学校长萨尔齐多先生给我们叙述大学的历史，他兴奋的指点教室要我看，那是在宫殿当中隔成的，并且告诉我大学准备发展的计划。国立美术学院校址则是另外一种情况：教室和画室都狠狭小，因为一九五0年才创办，有来自印度尼西亚各地的三百名左右的学生，在五十二位教师辛勤地指导下，为绘画、木雕、石刻、泥塑、手工和图案等艺术献出自己的劳力，在现实主义的道路上创作着优美的作品。卡达姆西院长领我们到每间画室和实习场参观，学生们专心地工作，虽然在草创时期的条件非常艰苦，但他们已经创作出一部分优美的绘画和雕塑。

　　日惹的舞蹈和音乐也是在全印度尼西亚著名的。

　　殖民主义者摧残别国的文化艺术，战争给文化艺术带来毁灭的命运，只有在独立的土地上，在和平的环境里，文化艺术才能滋长繁荣。

　　作为印度尼西亚文化艺术中心的日惹说明了这

　　一点。

　　婆罗浮屠佛塔

　　经过文池兰，我们向世界闻名的婆罗浮屠佛塔前进。

　　九世纪末叶，在中爪哇有个国家叫做夏连特拉（sialendra），首都设在布蓝班兰（Pram一banan）。国教是佛教。当时，国王建立了许多著名的陵庙和婆罗浮屠佛塔。国王为了建立婆罗浮屠佛塔，动员了几十万民工从事劳动，经过十多年的时间，才完成这一项伟大的工程。 　　为什么建叶婆罗浮屠佛塔呢？一位印度尼西亚的朋友告诉我：释迦牟尼佛死了以后，举行火葬，骨灰分别在八个城市里建筑坟墓埋葬。阿育王即位的时候，下诏掘发七处坟墓，取出骨灰，放在八万四千个瓶瓦中，凡是佛教徒到的地方，便给他一瓶，叫他就地埋葬，筑塔祭祀。因此，夏连特拉国王就在文池兰附近的丘陵上建筑了婆罗浮屠佛塔，埋葬佛的遗物。婆罗浮屠这字是梵文和印度尼西亚文混合组成的，婆罗（Boro）源自梵文，是寺院的意思；浮屠（Bndur）印度尼西亚文是丘陵的意思，联起来便是丘陵上的寺院。

　　婆罗浮屠一共有七层。我们上了第一层，转向左边的走廊，看见两边石壁上有无数的精致的生动的浮雕，描述释迦牟尼佛的历史。第二层走廊两边的石壁上，仍然是无数的精致的生动的浮雕，一幅画面接着一幅画面，表现出七、八世纪时候的人民生活、家室、船舶、坟墓和寺院等等。每一块浮雕都是精心的杰作，人物栩栩如生。

　　下面四方形的阶层上，每隔一定的距离，有一个佛龛，每个佛龛中有一莲台，上面端坐着一尊石佛。四层上面一共有四百三十二座佛龛。

　　从第四层上去，便是圆形的阶层了。在三层圆形的阶层上，建立了七十二座两人多高的钟形塔，每个塔内也有一尊石佛。

　　远在一千多年以前，印度尼西亚就有这样惊人的艺术创造，可见印度尼西亚的文化艺术是有古老的历史的，同时，也可以看到印度尼西亚人民的勤劳和智慧。只有高度艺术才能的人民才能在一千多年以前建筑起这样规模这样生动的不朽艺术。婆罗浮屠是印度尼西亚的骄傲，也是人类文化的骄傲。

　　友谊的花朵

　　访问过泅水，苍厘岛和苏门答岛以后，我们回到了雅加达。

　　我们访问印度尼西亚期间，到处受到印度尼西亚人民热烈的欢迎，在雅加建一次广场的演出直接看到中国艺术的就有十万人，间接从广播电台里收听的多得无从计算。为了欢迎我们，为了看我们演出，他们常常在郊外、在广场等候几个小时。当我们离开一个地方的时候，许多印度尼西亚朋友流了泪，有的还送我们到二百四十公里以外才依依不舍的分别。许许多多动人的情景不时从我们的记忆里出现。

　　八月十一日的晚上，印度尼西亚中国友好协会在南洋旅馆楼上的宽敞的大厅里为我们举行了招待会。在这个招待会上，我仿佛又看到印度尼西亚各地热烈欢迎我们的人民，在许许多多熟悉的人群中，印度尼西亚著名画家亨岸东先生走了出来，他和普里约诺教授把一幅“多苍湖”油画赠给我们做为永久的纪念。多苍湖是印度尼西亚著名的风景区，这幅油画是深厚友谊的表现。

　　中国和印度尼西亚的艺术家们表演了几个节目之后，普里豹诺教授领导着大家一同跳起集体的欢乐舞来。一直跳到深夜，谁也不愿离开。

　　正如印度尼西亚共和国第二副总理兼文教部部长哈尔梭诺?卓格洛阿米诺多在欢送我们的宴会上所说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代表团这次访问印度尼西亚，比普通的访问具有更大的意义。通过这次访问，使印度尼西亚社会人士更加认识中国艺术的优美，从而提高我们对中国文化艺术的评价。这次访问是在文化基础上的访问，它也将增进印度尼西亚和中国的友好关系。”

　　是的，艺术的树会开放友谊的花朵。我们希望友谊的花朵到处开放，向世界每一个角落散布和平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