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湘女潇潇》有感

俞鹏飞

在大学语文课上，我看完了《湘女潇潇》这部老片。电影中黑与白，光与影的传奇展现在我的眼前时，说实话，以前我对老片抱有的不屑开始动摇。回去后，我有上网找寻了沈从文先生撰写的《萧萧》——这部影片的文本，细细一读后，胸中平添一股恨意，又增一缕快感…总之，萧萧这个形象深深镌刻在我的心里。

影片一开始，就表现了与原著不同的情节。电影中的桥段是这样的：萧萧迫于风俗习惯，选择了在花轿中解手。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健康，自然又不悖于人性的镜头捕捉，这也掩盖了原文中对于迎亲场面概述的遗憾。

在这之后，影片开始讲述萧萧作为童养媳在婆家生活的景像。我庆幸在看这部影片之前没有先看文本。电影开展情节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背离了我的观赏期待。这的确是一个童养媳的故事。和众多封建陋习一样，它也是中国文化肌体上的一颗恶瘤。这本该是部血泪史啊，可

沈从文先生通过《萧萧》，也通过《湘女潇潇》这部影片向我们呈现了的是跟这种“血泪飘零”不搭界的关于童养媳的另类叙述。

萧萧做媳妇后，在我的印象中，她很少哭。我猜，大概是这女人没有母亲，从小寄养在伯父种田的庄子上，出嫁只是从这家转到那家。因此这女人直到后来也依然在笑。

令我记忆深刻的镜头是关于萧萧裹胸布的场景。她的婆婆就锅过胸布，那么她的儿媳自然得跟她一样。当然她婆婆处在湘西一个闭塞的环境中，处于被封建思想压榨多年的民国初年的时代，处于七大姑、八大婶的监督下…裹胸布就跟裹脚布一个样，不过是角度更新，着眼点不同。不过幸好，这片薄薄的布片遮不住萧萧喷薄的激情，挡不住萧萧如火的青春。

但是，在花狗和花狗偷尝禁果的那场戏上，我无法领略景象给我带来的美感。或许，一切将含蓄赤裸化的结局都不尽如人意，而原著中是这样写的：

花狗诱她做坏事情是麦黄四月，到六月，李子熟了，她喜欢吃生李子。她觉得身体有点特别。

我认为只此一笔就足够了，因为它省略了花狗贪婪的眼神，因为它概括了萧萧的蒙寐。它将想象的主权赋予了读者自己。在这一点上，小说逾越了光影的表述，用寥寥数字，直扣读者的心扉。

风化事件当然是有男人和女人共同犯下的，但在我国古代社会中，对女性的道德要求更高，相应的，对女性的惩戒程度也更苛刻，残忍。萧萧作为童养媳，跟长工花狗私通而致怀孕，无疑是古典社会纲常所不允许的，不，应该是不能容忍的。那么我预料中悲剧应该到来了吧？事实上，对待萧萧这种情况，较重的惩罚是沉潭，较轻的则为发卖。然而，沈老先生偏不让我们如意。在沈从文的笔下，湘西乡村生活的质朴简单的规则使萧萧躲过了这次劫难。片中也交代，萧萧的婆家要面子但更要里子，这里是其实指他们舍不得让萧萧沉潭——娶童养媳是花了钱的，把萧萧沉潭淹死了，损失可就找不回了，于是决定发卖萧萧。

话到这里，就不能不提萧萧祖父出主意找来萧萧伯父来“商议”。这里我觉得影片拍的恰如其分，反映出了文本想要传出的人情美，人性美。之后，婆家的接纳，与萧萧的生子跟反映出了这种人性美。

至此，残酷的封建规矩被村民的淳朴化解了，化解的过程不乏蒙昧，但也不虞温情。

电影的最后是萧萧的后代牛儿在其十二岁的时候，同样迎娶了年长数年的媳妇。可见儿媳妇便是萧萧的轮回，令我感到无奈的同时，又忍不住猜想。因为文本中沈老只用了寥寥数语，笔墨不多。那么到底儿媳妇会不会重蹈萧萧的覆辙，又或是陷入更悲苦的命运中。

我认为这部影片足以给沈从文先生笔下的萧萧锦上添花，尽管有些许不尽如人意。从这部影片和这部小说中我们不难发觉沈老对湘西的复杂态度——有痛心，有批判；但同时有回望，有留恋。但正是这种对于一种简单而质朴的生活，一种未开化的淳朴的回望，眷恋与留连造就了沈从文先生的卓异与独特。当然，于是也便有了令人难于忘怀的萧萧这个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