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狼性

——《华尔街之狼》观后小感

前日晚上，正当我拿着一小瓶糖果往嘴里倾倒时，旁边的朋友开玩笑说：“嗑点药更健康。”我侧过头不屑地说，嗑药哪有这样的，然后边说边就像模像样地开始模仿起嗑药的动作：将想象中的白色粉末倒在左手手背，右手按住右边鼻孔，左边鼻孔贴近左手背，然后猛然一吸。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让一旁的友人“赞叹”不已：“经验丰富啊！”自然，我是不可能磕过药的，但是对这套动作，我确实无比熟悉。仔细回想，欧美犯罪电影中从来就不乏此类场景，导演们偏爱以毒攻毒，用犯罪镜头来抵制犯罪，通过展现狼性来警示世人。《华尔街之狼》就是这类电影中最新的，也是最犀利的代表之一。

自去年年初，我就开始苦苦等待《华尔街之狼》的到来。作为小李的忠实粉丝以及此类喜剧、犯罪电影的爱好者，这部电影自然是必须过目的。无论是18禁的分级、近三个小时的超级片长，还是是奥斯卡评委们观影结束后对导演马丁·斯科西斯不绝于耳的批评，都无法阻止我对它的期待。毕竟传闻有云，这部电影，是小李表演的巅峰之作，而这，就足以让我在屏幕前静坐三个小时了。

从喜剧效果、视觉效果、剧情安排以及表演上来说，《华尔街之狼》绝对对得起这次奥斯卡最佳导演和最佳男主角的提名，不过，片中充斥的巨乳丰臀、金钱毒品，也注定它将止步于此。但这并不是说其中“海天盛筵”般的奢靡场景是它的致命弱点，恰恰相反，这些金钱、美色、毒品，正是这部电影的核心与灵魂所在。华尔街之狼，华尔街只是定语，狼才是中心语，所以，狼性才是本片的重点，华尔街人对金钱的狂热，亦如对毒品的依赖，而对毒品的依赖，又比肩于美色的诱惑，这算不上递进关系的一层又一层，构筑了华尔街人纸醉金迷的腐化生活，也凸显了他们骨子里的狼性。《华尔街之狼》，正是21世纪之中，一把彻底抛弃了温情和鸡汤的血淋淋的刀，刺穿浮华，直直捅向时代罪恶的心脏。

西方世界强调信仰，西方人的道德观、价值观也是建立在他们的信仰之上。正因为生来带有原罪，他们日日行善，洗去罪恶；正因为上帝的监督，他们自我约束，抵制邪念。但是，当原本纯真、坚定的信仰被金钱取代，那么人，也就开始走向堕落的深渊。

华尔街是生产金钱的地方，在那里工作的人唯一的目标就是用金钱来生产更多的金钱。出淤泥而不染，毕竟只是少数，于是大多数人，就在金钱的海洋中，丢掉了海岸线，同时丢掉了自己原本的信仰。

小李饰演的乔丹·贝尔福特，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抱着单纯的梦想，来到华尔街打拼，可在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就被顶头上司抓到一旁来灌输华尔街人特有的价值观。在他跟着自己的上司一起敲击胸部，哼唱小调的时候，也就开始丢失自己了。于是，在影片开始，我们可以看到他面对镜头直接与观众对话，展示自己的法拉利、别墅，漂亮的老婆，甚至是边吸毒边敲打着妓女臀部时享受的表情。“钱不光可以给你买到更好的生活、更好的食物、更好的车子、更漂亮的女人，它还能让你自身成为一个更棒的人！”这是他的自白，更是他的信仰。钱，就是一切，所以，为了得到更多的钱，要不择手段，倾其所有。在金钱的信仰中，只有以狼性战胜道德，方可成为人生赢家。

这一点，从影片后半段可见一斑。在贝尔福特已经赚足了钱之后，他本来有机会金盆洗手，坐享其成的，但在离职演讲上，他越说越激动，真情流露到一发不可收拾时，他挑明了，自己就是要继续玩下去，并且原因不关乎金钱本身，这已然超越了其物质生活上对钱的依赖，而上升到了信仰高度。无论是证监会还是FBI，只要他们胆敢动摇他的信念，他就敢与对方死斗到底。

话说回来，为了突出对金钱的信仰所造就的狼性，真的有必要让影片充满三点毕露的镜头吗？难道这种视觉狂欢，就不会催生更多人的狼性吗？或许，对于一部以批判“瘾”为核心的电影，这种视觉狂欢只是噱头，不仅不能起到戒瘾的效果，反而会成为勾引人们犯罪的宣传。但是，对于一部以批判“信仰”为核心的电影，这种超乎平常的视觉狂欢，在一定程度上却是必须的。一旦缺失了这些裸体、毒品、钞票，人们就难以意识到贝尔福特价值观的荒谬与悲哀。并且，他的所作所为，其实也只是简简单单的洗钱、说谎，算不上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事。这更向观众展示，仅仅是这种为了金钱而产生的“常规的犯罪”都让人堕落到如此地步，那么现实中真正的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呢？贝尔福特只是一个钞票玩家，其所作所为无伤大雅，他嗑药过量口吐白沫的样子甚至还是有些可爱的，但假如是某些更加残暴的人秉持了金钱的信念，作为主人公出现在电影中，那么画面中就不仅仅是裸体、毒品和钞票了，恐怕很大一部分将是是枪支、鲜血和冷酷的笑容。

说到枪支、鲜血，就不得不谈谈另外两部电影——《无间行者》和《禁闭岛》。同样是由小李主演，老马导演，前者是第79届奥斯卡最佳影片，后者虽然没有收获什么重要奖项，但也是在全球斩获了近3亿美元票房、IMDB评分上了8.0的悬疑佳作。《无间行者》翻拍自《无间道》，剧情相信大家都十分熟悉，不必赘述。这其中的狼性，应该一分为二来看待：黑帮阵营的狼性，还是针对金钱和权力；小李的狼性，则是一心想成为好警察惩治罪恶的那种傲劲儿。这两种狼性的碰撞，正是警匪间的核心冲突，其结果也注定是两败俱伤。这部电影，充分展现了人性险恶与命运无常，远比《华尔街之狼》来得冷酷、暴力。这是人性与狼性直接的碰撞，火花四溅，让观众应接不暇。《禁闭岛》又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风格。小李曾在二战中英勇作战，但也杀人无数。当他回到美国后，二战的阴影仍然挥之不去，这也直接影响了他的家庭，使得他的妻子首先出现精神问题，杀死了自己的三个孩子。他在无法自拔的悲痛中用左轮杀死了妻子，还纵火烧毁了房子，然后出现了精神分裂。在禁闭岛上，医生出于治疗了目的，配合他玩起了自己幻想中的cosplay。表象上，这部电影是在写一个精神病人的幻想故事，然而深究一下不难发现，这一切的源泉，都是战争。战争的残酷，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当小李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地上嗷嗷呻吟的德军军官时，他的狼性也达到了顶点。虽然这不是对于金钱、权力的追求所致，但这同样是一种人性的变质。或许是因为他对德国纳粹的憎恶，或许是因为他对枪支的狂热，又或许是因为上级充满煽动性的演讲，总之，他的狼性被激发出来了，开始用鲜血来祭祀自己杀戮的疯狂。这是人类历史上从不间断的事，因为种种原因，仇恨、狂热、互相杀戮。这是血的历史，也是人类本身兽性的残留——狼牙在心灵阴冷的深处反射出月亮刺眼的银光。

老马擅长拍摄黑帮影片，所以对犯罪的展现是他影片的特长之一。《华尔街之狼》不是一部常规的犯罪片。它不站在任何立场，没有对贝尔福特明确的批判，也没有对廉洁的FBI探员的赞扬。这是一部纪录片，用真实的而又超乎平常的镜头将一切浮华收入囊中，在将囊口对准观众，于是所有表面光鲜内里腐败的事物倾泻而出，使观众彻底淹没在3个小时的片长中。我们看到的，是人性在金钱驱使下向狼性发展，是人类欲望的本能战胜理性的故事。

这是一个人的堕落，也是时代的堕落，老马将这一切赤裸裸地曝光在世人面前，或许只是想说一句：看看你们现在的生活吧，是时候找回我们失去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