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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民航亏钱史
作者:暂无
来源:《企业观察家》2020年第8期
文|姚书恒
1989年,刚刚在可口可乐身上大赚五倍的巴菲特盯上了民航业,斥资3.58亿美元买入全美航空的优先股,结果不幸翻车,六年时间跌了75%。在写给投资者的信中,被套牢的巴菲特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如果你想成为百万富翁,那就先成为亿万富翁,然后买航空股。
同样被航空坑了的还有什么都懂的特朗普。巴菲特投资全美航空那年,特朗普亲自下场创办了TrumpShuttle。第一件事就是花3.65亿美元买了21架波音727,还给每架飞机的厕所都镀了金,并向乘客免费提供香槟、葡萄酒和笔记本电脑,结果风光三年,破产清算。
美国民航业的混乱始于1978年,那年改革春风吹到大洋彼岸,美国民航业带头解放思想,发布《航空业放松管制法》,降低行业准入门槛,放开机票价格管制和限制航空公司合并。一时间,航司数量出现井喷,五年时间,全美开通航线的航司从36家猛增至234家。
事实证明,“一放就乱,一管就死”的定理在资本主义世界也同样适用。
由于机票的价格完全透明,乘机体验也大同小异,供给急剧增加之后,必然导致恶性价格战,美国航空业随后便陷入长期的亏损泥潭之中。1979年以前,行业仅出现过3次亏损,而在1980~2010年,美国航空业有一半时间在亏损,见证了巴菲特的沉默,特朗普的流泪。
除了行业自身的混乱,美国航空业还经历了2001年互联网泡沫破裂、9·11恐怖袭击、2008金融危机三次致命打击,每次都被重创至奄奄一息,命悬一线。但就在这般跌宕起伏中,却有一家航空公司能保持年年盈利——就是被誉为“全球廉价航空始祖”的美国西南航空。
这家公司与众不同。在其他公司纷纷购买大型飞机、开发远程航线、升级客舱服务的时候,西南航空反其道而行之,采用单一机型、专飞中短途、不提供餐饮,用便宜的票价确保高客座率。这种看上去土鳖的方式换来的是连续45年盈利,业绩稳定得不像一家航空公司。
横向对比之下,“大航业绩波动,廉航稳定赚钱”就变成了航空业的一条铁律,中国也不例外。
20年代90年代开始,中国民航局也像美国在1978年做的那样,放宽对民航业的管制。一时间,超过30家新航空公司涌入市场,形成了惨烈的价格战和行业亏损。以至于本世纪初的十年,民航局把旗下十家航空公司合并成国航、南航、东航三大航空公司,10年里居然还是有8年在亏钱。
后来,爱子心切的民航总局暂停审批新设航空公司,三大航空公司又趁势兼并了一波地方航空,整个民航业才踏上了赚钱之路。但这钱赚得实在不容易:形势好的时候,三大航空公司勉强能从一个旅客身上赚两杯星巴克;形势差的时候,从单个旅客身上赚的就只够买一套煎饼果子了。
简单来说,就是国外航空业花几千亿元学费趟出来的地雷阵,中国民航业又重新踩了一遍,这个过程,有人身陷囹圄,有人倾家荡产,有人盆满钵满。
01.泥潭缠斗:18个集体折回的愤怒航班
2008年3月,在昆明一年中最美的时节里,1500名游客却滞留在昆明机场,群情汹涌,怒火中烧。
几个小时前,他们陆续登上了东航的14个航班,准备从昆明去往大理、丽江等地。在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飞机却突然调头折返。机组告知一头雾水的乘客天气不适合降落,需要返航。但回到昆明后,游客们却发现其他公司的航班全都正常降落,唯独东航的飞机飞了回来。
集体返航的导火索很快浮出水面:东航飞行员觉得工资低、待遇差,但如果想要跳槽,则又面临天价的违约金——曾任东航云南分公司飞行员的郑志宏在递交《辞职报告》后,遭东航索赔1257万元。种种因素叠加,诞生了世界航空史上18个航班集体停飞的罕见一幕。
当时,东航飞云南省内航线的机长,一个月飞行90个小时,税后月薪大约有3万元。这个薪酬水平即使放在现在的云南,也是高收入,不过比起其他的航空公司,东航飞行员的收入确实少了一截。但因为待遇问题就侵犯旅客的利益,东航飞行员们遭到了同行们的激烈批评。
那是一个航空公司开运钞车招飞行员的年代:2004年,民航总局大幅降低了民营航空公司的准入门槛,航司太多,飞行员不够用了,要么高薪挖角,要么高薪留人。海航当时在云南新开设的祥鹏航空,就给执飞云南省内航线的机长开出了税后5万元以上的月薪,远高于东航。
在这股投资热潮中,连少林寺方丈释永信都动了凡心,找到当时的湖北首富兰世立,说要拿出一个小目标,投资他旗下的东星航空,以后就在三万英尺高空上奏响禅乐,弘扬佛法。2013年兰世立出狱,还专门去少林寺住了一个星期,在大雪中跟方丈围着火炉谈经论道。
和美国一样,行业准入门槛降低后,国内民航业供给大幅增加,各大航司飞机数量在几年就翻倍,紧随其后的必然是惨烈的价格战。深圳飞北京最低也要1000元的票价,直接被打到350元。一边是高薪挖人高价买飞机,一边是白菜价卖机票,结果自然是大家都亏得受不了。
航空公司不惜代价争夺大城市的航线与份额,背后都打着同一个算盘:随着中国经济迅速增长,大城市的商务人群日益庞大,座位更宽敞、餐食更美味的航空服务将是巨大的风口。以东航为例,2004~2005两年间,东航就豪购了77架新飞机,把定期航班从3057班次增加到4860班次。
但随之而来的则是激烈的竞争,当时,鲸吞四家地方航空的东航为了争夺一线城市市场,提出了一个“上海保卫战”计划,把各地方航司的1000多位机组人员调到上海,攻坚上海两大机场,结果一顿操作猛如虎,兴师动众一整年后客座率也只有60%多,份额只增长了5%。
为决策失误埋单的却是飞行员和机组成员:从各地抽调1000多位员工到上海后,却没让他们带家属,而且工作一个月才能放假回家一次。这导致飞行员辞职申请数量居高不下,士气低落的飞行员甚至开始绕路:平常穿越云层要绕10公里,现在故意绕15公里,只为多耗油。
后来,东航飞行员在十一黄金周前夕上网发帖,号召飞行员集体请病假,没想到云南分公司的管理人员非但没阻止,反而主动提供公司管理不善的证据,鼓励造反。于是半年后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事后,东航耕耘已久的云南省内黄金航线被民航局取消,损失惨重。
相比东航,其他航司也是半斤八两:湖北首富坐镇的东星航空,坚持高端路线,每天一班飞香港、一班飞澳门,但乘客通常只有三五个,还没等到释永信的一个亿,就破产清算;南航副总裁和财务部部长拆借资金炒股巨亏,亦是那段时间国内民航业管理混乱的一个缩影。
21世纪初的十年,三大民航几乎全在巨额亏损。
传统观念里,飞机票价高昂,乘客身份高端。20世纪